第八章云起云落
曾布心中又悬起来。
他想起吕大防的事，对章惇愈加愤恨和鄙夷，对官家近些日子的举止失望到了顶点。官家原对吕大防并不是印象太坏，只是觉得他与高太后来往太多，应该让他出朝廷到外边走一走，来日还会再用他。吕大防的弟弟吕大忠在西北边防有功，受诏进京面谕，官家将来日准备起用吕大防的话讲给了吕大忠。吕大忠却对章惇讲了官家的话。章惇三番五次地对官家讲及吕大防实为大奸，使官家再也不用吕大防。还有那个杨畏，曾为他章惇立下汗马功劳，使他得以出山，而他却害怕杨畏要挟他，向他会提出更多的要求，竟变了法儿把杨畏赶出朝廷。再有就是刘安世，人曾说及刘安世命好，说刘安世几番都大难不死，章惇竟当着人讲，要让这个命好的人变变命运。太多了，太多的挟公报私，章惇的心尖儿是那样狭隘。在如今内外交困时刻，身为权要的章惇不思报国，只知结党营私，重组“四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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；而官家也是不知轻重缓急，要换尽元祐时的大臣，重用章惇、蔡卞、李清臣之流，甚至言听计从。天上的云啊，一直笼罩着太阳。这天没有阳光普照大地，也没有甘霖，整日都是阴霾满眼，遍地饿殍，西夏兵又向我开战。曾布望着云天，天上翻腾的仍然是枯涩的黑暗。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回家的路，没有随从，没有轿夫，只是自己一个人，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己家的大门前。家人迎上前去，问他是怎么回事，他的脸色很难看，令人担忧。
进了家门，满院的花草依旧。院落并不大，整理得落落有致，倒也干净。妻弟他们正站在庭外院内恭候自己，还有几位远远近近的弟弟，他们几番来到自己家中，请求自己提携他们，给他们进步、发展的机会。但这事不能做，因为有私嫌，自己不能像蔡卞那样，一得势便鼓吹官家重用兄长蔡京。弟弟们虽然是进士出身，各守其职，各尽其责，都有自己的职责也就算得上光宗耀祖了，不必都挤进朝廷。想一想那苏家兄弟，都官居高位，如今却都那样凄惨，流落岭南，饱受风霜雨雪之苦。曾家有古训，是耕读传家久。最出色的一个是兄长曾巩。耕读只是乐，何必追逐显贵呢?但愿曾家多出几辈文章巨匠。所以，自己不愿为这些兄弟们做行走朝廷的引线人。若他辈有德有才，在仕途上能显露身后，又何必劳自己举手呢?
家人请他到内室歇息，他不愿。他觉得屋内太闷，还是庭院内坐下舒服，周围有花木在笑，闪烁着妩媚，头顶上有一片云天，令人舒展心胸。他嘱人都远离他，他要斜躺在檀木靠椅上歇一歇身心。
他望着天空，初冬的云东一簇，西一簇，那里一片峥嵘，那里一片狰狞，那里一片山呼海啸，那里一片风平浪静。这多像大宋王朝的内外气象啊!
他数着云，一朵朵数着，渐渐闭上双眼。此刻他感到耳朵很热。小时候，母亲曾说过，若别人诽议自己时，自己的耳朵会发热。这肯定是章惇在诽议自己!蔡卞把王安石的《日录》掺进了新修的《神宗实录》，其中不乏把王安石抬得很高的字句，貌似矫枉过正，拨乱反正，正本清源，其实是想诋毁神宗，进一步抬高了他们自己。章惇把新修定的《神宗实录》呈给了官家，这等于拉了蔡卞一大把；而此时，蔡卞的兄长蔡京也呈上了新修的《太学敕令式》，要改革太学内外舍学制条例。蔡家兄弟此番要粉墨登场，开设蔡家的瓦子了。雪花飘落下来，星星点点，若一张冰凉清爽的小嘴在亲吻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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